帐篷学校的快乐生活

□ 口述 赵玉英     □文字整理 方效民

我于1963年8月，与天津60多名女青年一起入伍。9月初抵达马兰，成为8023部队卫生学校护士班的学员。我们在段陶琪校长、刘祥指导员、司务长张世和的带领下，成为学校唯一的一期学员。

那时，我们的宿舍，在五四六医院老院区附近一个废弃的羊圈里。一人多高的土坯墙，围成一个方形院子，院内有六顶崭新的帆布帐篷。我们六个班，每个班住在一顶帐篷里。大门旁一间小土坯房子，住着校领导。帐篷里，用木头做支架，上面搭着木床板。多个床板拼在一起，组成了一个大通铺。上面铺着稻草和白褥子，我们把白床单缝在一起罩上，显得干净平整。但地上到处是羊粪蛋儿，一股羊膻味弥漫在帐篷里。我们把羊粪蛋清理干净，放好背包，就算安置妥当了。

第二天，校领导带领我们搭教室。到五四六医院的老院区，搬来两顶帐篷作为教室。我们这些女兵，两三个人为一组，抱着一条帐篷腿。一声令下，我们抬起两顶帐篷就走，远远望去，像蚂蚁搬家一样。一群刚从天津市入伍的女孩子们，没干过重活。累了，就歇一会儿。终于把两顶帐篷，搬到宿舍附近的空地上。我们将两顶帐篷并在一起，中间接好，一个硕大的帐篷教室就建成了。校领导看我们累的满头大汗，一个劲儿夸我们天津姑娘真能干。教室里挂好黑板，摆好讲台、课桌、课椅，再加上一群活泼快乐的女学员。在戈壁滩羊圈里，第一所8023部队卫生学校成立了。她是广袤的戈壁滩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。

在这里，我们度过了两年的学习生活。之后，又在五四六医院各科室实习。这两年。虽然艰苦，但也不乏一件件有趣的事情，常令我想起，真是苦并快乐着。我把在卫生学校时的几个小故事，分享给大家！

盖伙房             

那时，没有伙房，我们就自己盖。因为大家从没盖过房子，也不会盖。所以，我们第一次盖的房子，肯定不太牢固。我们学校有两个炊事员，负责给我们做饭。其中，有个年轻战士叫李胡兰。一次，李炊事员进伙房干活。突然轰的一声响，屋顶塌了，吓的他赶紧跑出来。我们听见响动，也都跑出教室。只见他灰头土脸，头上还顶着几根麦秸。他看见我们，气不打一处来，冲着我们吼道:“你们盖的什么房子，想要把我砸死啊。” 我们一个个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，实在太好笑了。但大家顾不得笑，赶紧围上前，一边帮他拍打身上的灰土，一边道歉并关切的问道:“对不起！对不起！没砸着你吧？疼吗？”其实他和我们年纪相仿，平时相处的很好。有些调皮的同学，不叫他李胡兰，常喊他李胡来。他也不恼，只是笑笑。现在想想都后怕，幸亏当初房顶用的是麦秆和土盖的，没有伤着他。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？还挺想他的。

挖甘草     新疆土地肥沃，长了不少中草药，其中就有甘草。医院的中药房，常常自己挖些中草药，补充用药。我们在课余时间，也加入了挖甘草的行列。在学校周边，很容易找到甘草，主要是根部入药。它的根很长，在地下窜出好远好远。我们顺着根，把地上的植被刨开，一天能挖不少甘草。可第二天就挨批评了，原来我们挖甘草的地方，是老乡的麦田。麦苗都让我们给刨坏了。我们当兵前，在天津市生活，也没见过麦苗。更何况当地地广人稀，老乡种的麦子，又矮又稀疏，谁想到这是麦田啊。唉！做错了事情，心里别提多难过了。也不知道，校领导对老乡说了多少好话，赔了多少钱？这次的教训很深刻，涉及到军民关系啊。以后，我们再也不敢随便乱挖了。

种哈密瓜           

学校为了丰富我们的业余生活，给每个班分了一块地，种植哈密瓜，大家的兴致都很高。在老乡的指导下，我们种的瓜，发芽生蔓、开花结果，一天一个样儿。听说把苦参花，埋在哈密瓜秧的根部， 能增加甜度。于是，我们一下课就到野地里找苦参花，眼见哈密瓜结出果实了，长大了，越看越高兴，越看越喜欢。有的同学。中午不休息，跑到瓜地里坐着，说是怕有人偷瓜。哈哈哈，在这周边，除了我们这些学员外，哪还有其他的人啊。肯定是她馋了吧。

小溪边的乐趣             

学校旁边有一条小溪，每到冬天，溪水断流干涸。春夏之交，天气变暖，天山上的雪水融化，小溪里就会有清澈的雪水流淌。我们常在小溪旁玩耍，一起洗衣服，一起复习功课。看蓝蓝的天空，听悦耳的鸟鸣，这里是我们心中的乐园。春天，干涸的小溪底面，一些鹅卵石光光滑滑，干干净净，很是诱人。有一年初春时节，几个同学，惬意的躺在溪底。晒着暖阳，聊着天，那叫一个美。忽然，有人听见头顶上传来水声，抬头一看，天山的雪水下来了。吓得她们连滚带爬跑上了岸边。大家嬉笑着，打闹着，庆幸没有被雪水冲走。夏天的小溪边很美，长满了马兰花、苦参花和不知名的小花。花儿草草一片，生机盎然。小溪虽小，但它的雪水。却是乌什塔拉村庄老乡们，生活农耕的水源。大家自觉的保护着溪水，从不到小溪里戏水。洗衣服在岸边洗， 洗过衣服的水，也都倒在岸上的土地里。保证下游老乡和牲畜的饮水安全。 

洗  澡

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前，五四六医院新院址建成，医院搬到崭新的大楼里。 医院的旧营房，成了防化营的驻地。那时我们经常能看到他们身穿防护服在训练，长长的大鼻子，一身严严实实的防护服，在毒辣的太阳下，徒步行军。新疆的天气，白天有40多度。我们穿着单衣都出汗。看着他们那一身装备，还背着东西，真辛苦啊。

当时，我们不知道基地是核试验场，也不知道防化营战士们训练的目的。保密条例:知道的不说，不知道的不问。我们用钦佩的目光，看着这些战士们的训练。1964年10月16日下午三时，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了。这时我们才知道，他们是冲在最前线的勇士！他们完成任务后，回到驻地。为了表示我们对这些战士们的敬重和慰问，决定为他们洗衣服，以表示大家的一点儿心意。防化营的战士们很热情，怕我们累着，把脏衣服捂着藏着不让洗。我们就上去翻，把他们训练后，浸满汗水的衣服，洗的干干净净，叠的整整齐齐，摆放在他们的宿舍里。防化营的领导感谢我们，请我们洗热水澡。

要知道基地缺水，我们的生活用水，都是36团的运水车。定时定量送来的。没有洗澡的条件，女孩子们爱干净，也只能是一盆水，洗了头，再擦擦身体。能洗个热水澡，是很奢侈的事。那天，我们看见一辆车载着锅炉烧热水，然后输送到帐篷浴室的淋浴管道。帐篷四周挖着排水沟，用于排废水。我们轮流洗着，自入伍在戈壁滩一年来，第一次痛痛快快洗淋浴，真是享受啊。因为我们和防化营离的比较近，时常进行乒乓球赛等联谊活动，两个单位成了友好的邻居。在帐篷学校里，我们度过两年的学习生活，生活紧张而快乐。

在帐篷学校，我们从不懂事的小姑娘，长大了，成熟了。 我们这批学员 毕业后，为五四六医院、马兰门诊部、及各单位，输送了充满活力的医务人员。羊圈里的基地卫校，帐篷的教室，功不可没。它是我们踏入人生道路的第一道门槛，从此以后，我们走入更广阔的人生之路。

2024年7月29日

口述：赵玉英 ，原马兰基地546医院妇产科护士长。

文字整理：方效民，曾在马兰基地546医院工作。